(完结)及笄礼(下)

发布时间:2025-06-01 15:30  浏览量:7

定亲当日,于小圆穿上了新做的淡粉色衣裙,发间簪着萧逸尘送的金簪,腰间佩着那块白玉。阿公也换上了最体面的长衫,两人雇了辆马车前往萧府。

萧府大门前张灯结彩,几个丫鬟婆子已在门口等候。看到他们下车,一个年长的嬷嬷迎上来行礼:"于老爷,于小姐,请随我来。"

穿过几重院落,终于来到正厅。萧将军和萧逸尘已在厅中等候,萧逸尘今天一身正红色锦袍,更显得面如冠玉。看到于小圆进来,他的眼睛一亮,但碍于礼数,只能站在原地微笑。

"于兄来了!"萧将军热情地招呼,"快请坐。内人马上就到。"

话音刚落,屏风后传来一阵脚步声。萧夫人在丫鬟搀扶下缓步走入,一身绛紫色衣裙,发髻上的金凤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。她的目光在于小圆身上扫过,眼中闪过一丝不悦,但很快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。

"于小姐今日打扮得倒还体面。"萧夫人淡淡地说,语气中听不出喜怒。

于小圆恭敬行礼:"见过萧夫人。"

众人落座,丫鬟奉上茶点。萧将军清了清嗓子:"今日请于兄和小圆来,是为了正式定下三郎和小圆的婚事。这是聘书和礼单,请过目。"

就在萧将军要将聘书递给于老秀才时,萧夫人突然开口:"且慢。"

厅内气氛顿时一凝。萧将军皱眉:"夫人?"

萧夫人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:"于小姐,我听闻你擅长琵琶,不知可否为我们演奏一曲?"

于小圆心头一紧,但看到萧逸尘鼓励的眼神,还是点了点头:"谨遵夫人之命。"

丫鬟很快取来一把上好的琵琶。于小圆深吸一口气,指尖轻拨琴弦,一曲《凤求凰》缓缓流淌而出。这首曲子讲述的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,在此刻演奏,寓意不言自明。

曲毕,厅内一片寂静。萧逸尘第一个鼓掌,眼中满是骄傲。萧将军也连连点头:"弹得好!不愧是于兄的孙女。"

萧夫人却只是淡淡一笑:"技巧尚可,但缺乏大家风范。于小姐,你可读过《女诫》《内训》?"

于小圆老实回答:"略知一二。"

"琴棋书画呢?"

"只会一点琵琶和简单的绣活。"

"管家理财呢?"

"未曾学过..."

萧夫人叹了口气:"尘儿是萧家嫡子,将来要继承家业。他的妻子不仅要相夫教子,还要能主持中馈,应酬往来。于小姐,你觉得你能胜任吗?"

厅内气氛骤然紧张。于小圆脸色发白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。

"娘!"萧逸尘霍然起身,"小圆聪慧过人,这些都可以慢慢学。重要的是我们两情相悦!"

"两情相悦?"萧夫人冷笑,"你才认识她几天?知道她品性如何?家世如何?李家小姐与你青梅竹马,知书达理,又门当户对..."

"够了!"萧将军拍案而起,"夫人,这门亲事我已经答应,皇上也特许三郎自择婚配,你还有什么不满?"

萧夫人毫不退让:"老爷,我是为了尘儿的前程着想!娶一个乡下丫头,让他在同僚面前如何抬头?"

"乡下丫头?"于老秀才终于忍不住了,"萧夫人,我于家虽不比你萧家显赫,但也是书香门第。我孙女知书达理,品性纯良,配三公子绰绰有余!"

眼看争执愈演愈烈,于小圆站起身,向萧夫人深深一礼:"夫人,我知道自己有许多不足。但我对萧公子一片真心,愿意努力学习一切该学的,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妻子。"

她的声音不大,但字字清晰,眼中含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。萧逸尘心疼地看着她,突然走到她身边,握住她的手:"娘,我这辈子非小圆不娶。如果您执意反对,我宁愿放弃继承权,带小圆远走高飞!"

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,震得厅内鸦雀无声。萧夫人脸色铁青,手指紧紧攥着帕子,指节都泛白了。

就在这时,一个丫鬟匆匆进来:"老爷,夫人,李夫人和李小姐来访。"

萧将军皱眉:"怎么这时候来?"

不等他回应,李夫人已经带着女儿走了进来。李小姐一身鹅黄色衣裙,容貌秀丽,举止端庄。看到厅内情形,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但很快恢复平静,向众人行礼。

"萧伯父,萧伯母,打扰了。"她的声音甜美悦耳,"听说逸尘哥哥今日定亲,特意来道贺。"

萧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:"婉儿有心了。"

李小姐走到于小圆面前,微微一笑:"这位就是于姐姐吧?早听闻姐姐琵琶弹得好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"

于小圆不知该如何回应,只能勉强笑笑:"李小姐过奖了。"

"婉儿从小学习古筝,不如你们切磋一番?"萧夫人突然提议,眼中闪着算计的光。

李小姐谦虚道:"在姐姐面前献丑了。"

丫鬟很快搬来古筝。李小姐坐下,指尖轻拨,一曲《高山流水》倾泻而出。她的技法确实娴熟,指法灵活,音准极佳,显然是下过苦功的。

曲毕,众人鼓掌。李小姐起身行礼,然后看向于小圆:"姐姐觉得如何?"

"弹得很好。"于小圆由衷赞叹。

"那姐姐可否指点一二?"李小姐眼中闪过一丝挑衅。

萧逸尘皱眉正要说话,于小圆却轻轻摇头制止了他。她走到古筝前坐下:"我不太会古筝,只能勉强一试。"

她的指法确实生疏,但乐理相通,一首简单的《梅花三弄》倒也弹得流畅。更难得的是,她弹奏时全神贯注的样子,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。

弹完后,萧逸尘第一个鼓掌,眼中满是骄傲。萧将军也连连点头:"各有千秋,都好,都好!"

李小姐的笑容有些勉强:"姐姐学得真快。"

萧夫人见计策不成,脸色又沉了下来。李夫人见状,赶紧打圆场:"今日是萧三公子定亲的大喜日子,我们就不多打扰了。婉儿,把贺礼送给于小姐。"

李小姐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锦盒,递给于小圆:"一点心意,祝姐姐和逸尘哥哥百年好合。"

于小圆道谢接过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对上好的玉镯。她正要再次道谢,突然发现李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,心头不由一紧。

送走李家母女后,萧将军不容置疑地宣布:"今日就正式定下三郎和小圆的婚事。择吉日下聘,半年后完婚!"

萧夫人还想说什么,被萧将军一个眼神制止。她冷哼一声,拂袖而去。

定亲仪式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继续进行。交换信物时,萧逸尘将一枚家传的金戒指戴在于小圆手指上,而她则将亲手绣的香囊系在他腰间。两人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短暂相触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与柔情。

仪式结束后,萧逸尘借故送于小圆和阿公出府。走到无人处,他低声道:"小圆,别把我娘的话放在心上。无论如何,我都会娶你。"

于小圆点点头,突然想起什么,从袖中取出李小姐送的玉镯:"这对镯子...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。"

萧逸尘接过仔细查看,突然脸色一变:"这内侧刻了字——'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'。这是李家的家训,也是...一种威胁。"

于小圆倒吸一口冷气:"那..."

"镯子我先收着,找机会还回去。"萧逸尘沉声道,"你最近尽量不要单独外出,我担心李家会有什么动作。"

"你觉得她们会..."

"我不知道,但防人之心不可无。"萧逸尘握住她的手,"小圆,相信我,不管发生什么,我都会保护你。"

他的手掌温暖有力,让于小圆莫名安心。她点点头,轻声道:"我信你。"

回客栈的路上,于老秀才一直沉默不语。直到进了房间,他才长叹一声:"阿圆,现在反悔还来得及。"

"阿公,我不后悔。"于小圆坚定地说。

"萧家门第高是非多啊。"于老秀才忧心忡忡,"今日你也看到了,萧夫人不情愿,李家虎视眈眈,将来..."

"只要萧公子...不,逸尘他站在我这边,我什么都不怕。"于小圆摸着手指上的金戒指,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。

于老秀才看着孙女倔强的表情,终于不再多言,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夜深人静时,于小圆躺在床上,回想着今天的种种。萧夫人的刁难,李小姐的挑衅,还有萧逸尘毫不犹豫的维护...这一切都像一场梦,却又真实得让人心悸。

她轻轻摩挲着金戒指,上面精细的花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。半年后,她就要正式成为萧逸尘的妻子了。这个念头让她心头滚烫,却又带着一丝不安——萧夫人会善罢甘休吗?李家又会有什么动作?

窗外,一轮明月高悬,清冷的月光洒在于小圆的被褥上。她深吸一口气,暗暗下定决心: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,她都会和萧逸尘一起面对。

因为从他说出"我愿意"的那一刻起,她的心就已经不再只属于自己了。

定亲后的第三天,于小圆一早醒来就觉得头晕目眩。她勉强撑起身子,却发现四肢软得使不上力气。窗外阳光正好,可照在她眼里却刺得生疼。

"阿圆?该起床了。"阿公在门外轻唤,"今日不是约好要跟三公子去游湖吗?"

于小圆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她努力伸手去够床边的水杯,却一个不稳,将杯子碰倒在地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
门立刻被推开,阿公快步走进来:"怎么了..."话说到一半,他猛地顿住,脸色大变,"阿圆!你的脸怎么这么红?"

于小圆想说自己没事,可眼前一黑,又倒回了枕上。恍惚间,她感觉阿公的手贴上她的额头,然后是一声惊呼:"这么烫!"

接下来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。她隐约听到阿公焦急的呼喊,感觉到有人把她扶起来灌下苦涩的药汁,然后是漫长的黑暗与灼热交替的梦境。梦里,她看到李小姐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,和她递过来的玉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...

"已经三天了,怎么还不退烧?"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。

于小圆努力想睁开眼睛,可眼皮重如千钧。

"脉象紊乱,面色发青,这绝非普通风寒。"阿公的声音沙哑疲惫,似乎已经很久没休息了。

"于世叔,您再仔细想想,小圆近日可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?"那声音更近了,是萧逸尘。

"除了你们定亲那日李家送的玉镯...等等!"阿公的声音突然紧绷,"那镯子呢?"

"在这里。"萧逸尘说,"我本打算今日还回去的。"

一阵窸窣声后,阿公倒吸一口冷气:"果然!这镯子内壁涂了药!"

"什么?"萧逸尘的声音陡然提高,"李家竟敢..."

"是'断肠散',少量接触不会致命,但会让人高热不退,日久伤身。"阿公咬牙切齿,"好阴毒的手段!"

"我这就去找李家算账!"萧逸尘的脚步声急促地朝门口移动。

"站住!"阿公喝道,"现在去有何用?他们会承认吗?当务之急是救阿圆!"

一阵沉默后,萧逸尘的声音低沉下来:"您说得对。需要什么药材?我立刻去准备。"

"有几味药很罕见...白芨、雪莲、还有百年老参..."

"我这就去萧府药库取!"

"等等,"阿公叫住他,"你母亲若知道是为了阿圆..."

"管不了那么多了!"萧逸尘斩钉截铁地说,"小圆的命比什么都重要!"

脚步声远去,于小圆再次陷入黑暗。她多想叫住萧逸尘,告诉他别去冒险,可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嘈杂声将她从昏沉中惊醒。

"逆子!竟敢偷家里的百年老参!"一个尖锐的女声刺入耳膜,"你知不知道这是给你父亲备的救命药?"

"娘,小圆危在旦夕,我别无选择!"萧逸尘的声音带着恳求。

"一个乡下丫头,死了就死了!值得你用萧家继承权来换吗?"萧夫人厉声喝道,"我已经告诉你了,要么放弃那丫头,要么滚出萧家!"

"如果这是您的选择..."萧逸尘的声音出奇地平静,"那我宁愿不做萧家人。"

"你!"萧夫人气得声音发抖,"为了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丫头,你连父母都不要了?"

"娘,您不明白。"萧逸尘轻声说,"没有小圆,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。"

这句话如同一道暖流,融化了于小圆心头的寒冰。她努力想睁开眼睛,想告诉萧逸尘不要为了她放弃家族,可黑暗再次吞噬了她的意识。

再次醒来时,于小圆感到唇边有一丝清凉。她微微睁开眼,模糊的视线里是萧逸尘憔悴的脸。他双眼布满血丝,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,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?

"小圆?"见她睁眼,萧逸尘的声音颤抖起来,"你...你能听见我说话吗?"

于小圆想点头,却只能微微眨了下眼。

"太好了!于世叔!她醒了!"萧逸尘激动地喊道,随即又压低声音,生怕吓到她似的,"别急,慢慢来。先把药喝了,好吗?"

他小心地托起她的头,将一碗苦涩的药汁一点点喂给她。每咽下一口,于小圆都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喉咙扩散到全身,驱散着那些盘踞在骨髓里的寒意。

"逸尘..."她终于能发出声音,虽然细如蚊蚋,"你...没必..."

"嘘,别说话。"萧逸尘轻轻按住她的唇,"保存体力。你放心,我已经派人去京城请御医了,很快就能到。"

于小圆微微摇头,眼泪顺着眼角滑落。她想告诉他自己不值得他如此付出,想问他是否真的放弃了继承权,可虚弱的身体背叛了她,再次将她拖入梦乡。

这一次,她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漆黑的长廊里,远处有一点微光。她朝着光走去,却怎么也到不了尽头。身后传来萧逸尘的呼唤,那么焦急,那么心痛,让她不顾一切想要回头...

"小圆!"

一声呼唤将她从梦境中拉回。于小圆睁开眼,发现房间里多了几个人。除了阿公和萧逸尘,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和一个中年男子。

"醒了就好。"老者——想必就是请来的御医——点点头,"毒性已解,接下来好好调养即可。"

萧逸尘长舒一口气,眼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:"多谢太医!"

御医摆摆手:"别谢我,多亏了你冒雨寻来的雪莲和于世叔的祖传秘方。"他转向阿公,"于老先生医术高明,老朽佩服。"

阿公谦虚地摇头:"不过是些乡下土方子,碰巧对症罢了。"

送走御医,萧逸尘立刻回到于小圆床边,握住她的手:"还难受吗?"

于小圆轻轻摇头,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了:"你...真的放弃继承权了?"

萧逸尘沉默片刻,点点头:"嗯。但我父亲说了,这只是暂时的。等我娘气消了..."

"糊涂!"于小圆急得咳嗽起来,"你怎么能...为了我..."

"值得。"萧逸尘打断她,眼神坚定,"小圆,没有你,那些头衔和家产对我毫无意义。"

阿公在一旁轻咳一声:"我去煎药。"识趣地退出了房间。

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床上,为于小圆苍白的脸添了一丝血色。萧逸尘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,眼中满是心疼:"李家太过分了,我不会放过他们。"

"别..."于小圆虚弱地说,"不要为了我惹麻烦..."

"这不是麻烦,这是原则。"萧逸尘的声音冷了下来,"他们敢对你下毒,就要付出代价。"

于小圆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——眼神锐利如刀,下颌线条紧绷,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,锋芒毕露。这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他判若两人。

"逸尘,"她轻声唤道,"陪我一会儿好吗?我害怕...再做噩梦。"

萧逸尘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。他坐在床边,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:"我哪儿也不去。睡吧,我守着你。"

于小圆安心地闭上眼睛。有他在身边,那些可怕的梦境似乎都远去了。

接下来的几天,在阿公和萧逸尘的精心照料下,于小圆渐渐康复。虽然还很虚弱,但已经能坐起来喝药吃饭了。萧逸尘每天都会来,有时带些新鲜的水果,有时是一本闲书读给她听,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地陪着她。

第七天早晨,于小圆终于能下床走动了。她站在窗前,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,恍如隔世。

"阿圆,"阿公走进来,神色复杂,"萧夫人来了。"

于小圆心头一跳:"她...来做什么?"

"说是来看望你。"阿公摇摇头,"我看没那么简单。你若不想见,我就打发她走。"

于小圆深吸一口气:"不,我见她。"

她整理了一下衣衫,将头发简单地挽起,然后缓步走向前厅。每走一步,双腿都还在微微发抖,但她咬牙坚持着。

萧夫人正坐在厅中喝茶,一身素雅的藕荷色衣裙,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,比上次见面时朴素许多。看到于小圆进来,她放下茶杯,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这个差点被她害死的姑娘。

"萧夫人。"于小圆恭敬行礼,虽然动作还有些不稳。

"坐吧,你病刚好,别站着。"萧夫人的语气比以往柔和了些。

于小圆小心地坐下,双手交叠放在膝上,等待对方开口。

"我这次来..."萧夫人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词句,"一是看看你的病情,二是...向你道歉。"

于小圆惊讶地抬头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"李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。"萧夫人叹了口气,"虽然我不喜欢你,但从未想过用这种下作手段害你。萧家与李家多年的交情,就此断了。"

"夫人不必..."

"听我说完。"萧夫人抬手制止她,"尘儿是我最疼爱的儿子,我自然希望他娶个门当户对、能助他前程的媳妇。你...确实不符合我的期望。"

于小圆的心沉了下去。

"但是,"萧夫人话锋一转,"看到他为了你放弃一切的样子,我才明白,什么门第、前程,都比不上他的幸福重要。"

阳光透过窗棂,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于小圆屏住呼吸,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。

"我不会再反对你们的婚事了。"萧夫人终于说道,"不过有个条件。"

"夫人请说。"

"你要好好学习世家大族的规矩礼仪,尽快适应萧家媳妇的身份。"萧夫人严肃地说,"我会亲自教导你。这个过程不会轻松,你愿意吗?"

于小圆的眼睛亮了起来:"我愿意!多谢夫人成全!"

萧夫人摆摆手:"别高兴得太早。我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。"虽然语气严厉,但眼中已没了往日的轻蔑。

正说着,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萧逸尘匆匆跑进来,看到母亲和于小圆坐在一起,明显愣住了。

"娘?您怎么..."

"怎么,我就不能来看看未来的儿媳妇?"萧夫人挑眉。

萧逸尘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,又看看于小圆,后者对他轻轻点头,眼中满是喜悦。

"娘...您的意思是..."

"我的意思是,"萧夫人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裙,"等你媳妇养好身子,就正式下聘,择日完婚。"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,"继承权也还给你。萧家不能交到一个连自己幸福都争取不来的人手里。"

萧逸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,只能深深鞠躬。

萧夫人走到门口,又回头道:"对了,李家那边你父亲已经处理了。李大人被调任边关,李家小姐..."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于小圆一眼,"据说突然得了怪病,需要静养,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在府城了。"

等萧夫人走后,萧逸尘一把抱住于小圆,却又赶紧松开:"对不起,我忘了你还没完全好..."

于小圆却主动靠进他怀里:"我没事...真的没事了。"

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,温暖而明媚。窗外的槐花开得正盛,香气随风飘入,与药草的苦涩混合在一起,竟有种说不出的甜美。

阿公站在门外,看着这一幕,眼中满是欣慰。他悄悄退开,将这一刻的宁静与幸福留给了两个年轻人。

盛夏的清晨,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于小圆的梳妆台上。她拿起玉梳,轻轻梳理着已经恢复光泽的长发。镜中的少女比一个月前清瘦了些,但眼中的光彩更甚从前。

"阿圆,萧夫人派人送东西来了。"阿公在门外唤道。

于小圆放下玉梳,快步走向前厅。自从萧夫人态度转变后,几乎每天都会派人送来各种补品和衣物。今天来的是一名陌生丫鬟,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。

"于小姐,夫人命我送来这个。"丫鬟行礼道,"说是给您学习用的。"

于小圆接过盒子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和几本装帧精美的书籍,最上面一本是《女则》。

"替我谢谢夫人。"于小圆轻抚书皮,抬头问道,"夫人可还说了什么?"

"夫人说明日辰时会来客栈,正式开始教导您礼仪规矩。"丫鬟回答,"还说...希望您做好准备,会很严格。"

丫鬟走后,于小圆迫不及待地翻阅起那些书籍。除了《女则》,还有《诗经》《楚辞》等经典,每一本的扉页上都用工整的小楷写着"萧柳氏藏",想必是萧夫人的闺阁藏书。

"看来萧夫人是认真的。"阿公在一旁捋须笑道,"阿圆,你可要吃苦头了。"

于小圆合上书,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:"我不怕。为了逸尘,什么苦我都能吃。"

阿公欣慰地点头,正想说什么,门外又传来脚步声。这次是萧逸尘,一身月白色长衫,腰间系着那条熟悉的银纹腰带,整个人如清风般爽朗。看到于小圆手中的书,他挑眉:"我娘来过了?"

"刚派人送来的。"于小圆举起书给他看,"明日开始正式教我礼仪。"

萧逸尘笑着摇头:"那你可要小心了。我娘教导起人来,连宫里的嬷嬷都自愧不如。"

"我会努力的。"于小圆认真地说,随即注意到萧逸尘手中也拿着一个锦盒,"这是..."

"给你的。"萧逸尘将锦盒递给她,"打开看看。"

于小圆小心地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。鞘上镶着细密的银纹,柄端嵌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
"这..."

"防身用。"萧逸尘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,"李家虽然被调离府城,但我总担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。这把匕首你随身带着,以防万一。"

于小圆抽出匕首,锋刃寒光凛凛,显然极为锋利。她抬头看向萧逸尘:"是不是出什么事了?"

萧逸尘犹豫片刻,压低声音:"我昨晚检查那对玉镯时,发现内壁除了刻字,还有极细的纹路。对着烛光一看,竟然是...边境布防图的暗记。"

"什么?"于小圆倒吸一口冷气。

"李家根本不是单纯想害你,他们是想要窃取军事机密!"萧逸尘眼中燃起怒火,"那日定亲宴上,我娘让你戴上玉镯给大家看,想必就是为了让李家的人确认镯子在你手上。后来你把镯子交给我保管,他们才不得不对你下毒,想取回镯子。"

于小圆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玉佩:"那这玉佩..."

"放心,这只是普通家传玉佩,没有秘密。"萧逸尘安慰道,"我已经将此事禀报父亲,朝廷正在秘密调查李家与北境的往来。"

"那你..."

"我可能很快要出征了。"萧逸尘握住她的手,"边境局势紧张,朝廷已下令镇南军备战。"

于小圆的心猛地一沉,手中的匕首几乎要掉落。她才刚刚从鬼门关回来,难道又要面临分离?

"别担心。"萧逸尘看穿她的心思,柔声安慰,"这次只是例行防备,未必真会打起来。而且..."他凑近她耳边,"我已经请求父亲,等这次任务结束,就正式举办我们的婚礼。"

温热的气息拂过于小圆的耳畔,让她脸颊发烫。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,轻声道:"我等你回来。"

萧逸尘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根红绳,上面系着一个小小的玉坠:"给你的。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,开过光的。你戴着它,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。"

于小圆小心地接过,玉坠温润如水,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"安"字。她将红绳系在颈间,玉坠贴着肌肤,传来丝丝凉意。

"我也会一直戴着你的玉佩。"她承诺道。

两人相视一笑,阳光透过窗棂,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,仿佛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,将此刻的温情牢牢网住。

第二天一早,萧夫人如约而至。她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裙,发髻挽得一丝不苟,整个人看起来既威严又不失亲和。

"从今天开始,我会教你世家大族的一切规矩礼仪。"萧夫人开门见山,"包括行走坐卧、言谈举止、管家理财、应酬往来...内容很多,你有心理准备吗?"

于小圆郑重地行了一礼:"请夫人严格教导,小圆一定用心学习。"

萧夫人满意地点头:"好,那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。"

接下来的日子,于小圆仿佛回到了幼时初学琵琶的时光——每天从早到晚,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同一个动作,直到完美无缺。萧夫人的严格超乎想象,一个行礼的角度、一个眼神的方向、甚至一个微笑的弧度,都要反复纠正。

"手再抬高一点...不对,不是这样...再来!"

"走路时裙摆不能晃动太大...重来!"

"敬茶时眼睛要看哪里?我说过多少遍了!"

有时候,于小圆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,双腿酸得直打颤,但她从不抱怨。每当坚持不下去时,她就会摸摸颈间的玉坠,想起萧逸尘期待的眼神,然后咬咬牙继续练习。

令人意外的是,随着时间推移,萧夫人严厉的语气渐渐缓和,偶尔甚至会流露出赞赏的神色。一个月后的下午,当于小圆完美地完成一套复杂的待客礼仪后,萧夫人竟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:"进步很大。"

简单的三个字,却让于小圆差点落泪。她知道,这不仅仅是礼仪上的认可,更是萧夫人对她这个未来儿媳的接纳。

那天晚上,萧夫人离开前突然说道:"逸尘来信了,边境局势稳定,他很快就能回来。"顿了顿,又补充道,"你们的婚礼,我已经开始准备了。"

于小圆惊喜地抬头,只见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:"继续努力,别让我失望。"

"是,夫人!"于小圆声音微颤,心却飞向了远方的萧逸尘。

然而,好景不长。三天后的深夜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。于小圆从睡梦中惊醒,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。她披衣起身,推开窗户,只见客栈门口站着几名身着铠甲的士兵,为首的正在与阿公急切地交谈着什么。

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,于小圆匆忙下楼,正好听到那士兵说:"...北境蛮族突然大举进攻,萧将军命三公子立刻率军支援。三公子让我转告于小姐,务必保重,等他凯旋..."

后面的话于小圆已经听不清了。她扶着门框,感觉双腿发软。北境真的开战了,萧逸尘要去前线了!

"阿圆..."阿公担忧地看着她。

"我没事。"于小圆强自镇定,"他...他说什么时候出发了吗?"

"明日寅时。"士兵回答,"从北门出发。"

于小圆点点头,转身回房。她坐在床边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直到关节发白。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在地上,像一层薄霜。

不知坐了多久,她突然起身,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斗篷披上,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。客栈后院有一匹常备的马,是阿公平时代步用的。于小圆牵出马,翻身上马,向城北疾驰而去。

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,吹散了她的发髻。街道两旁的房屋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,如同蛰伏的巨兽。于小圆的心跳得厉害,但她顾不上害怕——她必须在萧逸尘出发前见他一面!

军营灯火通明,士兵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。于小圆在营门外被拦下,守卫认出了她,犹豫片刻后还是放行了。

"三公子在主营帐。"守卫低声道,"于小姐快些,马上就要点兵了。"

于小圆道谢后快步走向中央的大帐。掀开帐帘,只见萧逸尘一身戎装,正在与几名将领研究地图。看到她,他明显一愣,随即挥手让其他人退下。

"小圆?你怎么..."

"我来送你。"于小圆强忍泪水,"为什么不告诉我?"

萧逸尘叹了口气,上前握住她的手:"我不想你担心。"他穿着铠甲的样子英武非凡,眉宇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,但眼中的温柔依旧。

"会很危险吗?"于小圆轻声问。

"不会。"萧逸尘故作轻松地笑笑,"只是例行支援,很快就回来。"但他闪烁的眼神出卖了他。

于小圆突然扑进他怀里,铠甲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,她却抱得更紧了:"你一定要平安回来...一定要..."

萧逸尘小心地环抱住她,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:"我答应你。有你的护身符在,我一定会平安归来。"

远处传来号角声,意味着出发在即。萧逸尘依依不舍地松开手,从腰间解下那把曾送给于小圆的匕首:"这个还是你带着。我不在的时候,保护好自己。"

于小圆接过匕首,突然想起什么,从颈间取下那枚玉坠:"这个你戴着,它保护了你这么多年,这次也会保佑你的。"

萧逸尘想要拒绝,但看到她坚定的眼神,最终还是低下头,让她重新为自己系上玉坠。

"等我回来,我们就成亲。"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,"我发誓。"

"我等你。"于小圆凝视着他的眼睛,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心底,"无论多久都等。"

号角再次响起,这次更加急促。萧逸尘不得不松开她的手,最后看了她一眼,转身大步走出营帐。于小圆站在原地,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泪水终于夺眶而出。

回客栈的路上,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。于小圆精疲力尽地推开房门,却见阿公和萧夫人都在等她。萧夫人脸上没有责备,只有深深的忧虑。

"孩子,我理解你的心情。"她罕见地柔声道,"但下次不可如此冒险了。"

于小圆点点头,突然觉得眼前一黑,险些晕倒。萧夫人赶紧扶住她:"你太累了,先休息吧。其他事以后再说。"

接下来的日子,于小圆白天跟着萧夫人学习礼仪,晚上则和阿公一起为前线将士缝制冬衣。萧府每天都会派人送来最新的战报,但消息时好时坏,让人心神不宁。

一个月后的傍晚,于小圆正在萧府的花园里练习茶道,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骚动。她放下茶具,循声走去,只见萧将军一脸凝重地快步走向书房,几名将领紧随其后。

"将军,出什么事了?"她忍不住问道。

萧将军停下脚步,犹豫了一下才说:"前线传来消息,三郎的部队遭遇埋伏..."

于小圆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,她扶住廊柱才没有倒下:"他...他还好吗?"

"暂时没有确切消息。"萧将军眉头紧锁,"但据逃回来的士兵说,三郎识破了埋伏,反而重创了敌军。只是..."

"只是什么?"

"只是有人看到他在追击敌军时中了箭。"萧将军沉重地说,"不过你别太担心,那孩子命硬得很。"

于小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。她坐在窗前,望着北方的方向,手中紧握着那把匕首,一遍又一遍地祈祷。

三天后,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府城——萧逸尘不仅突围成功,还生擒了敌军首领!更令人震惊的是,在审问中,那首领供出了与李家勾结的铁证。原来李家一直暗中与北境蛮族往来,提供军事情报,这次更是策划了埋伏,企图一举除掉萧逸尘。

"李家全族已经下狱。"萧将军在晚餐时宣布,"朝廷下了通缉令,连逃到外地的李小姐也被抓回来了。"

萧夫人冷哼一声:"活该!竟敢害我儿子!"

于小圆却高兴不起来——萧逸尘虽然大胜,但中箭的消息仍未得到确认。她食不知味,夜不能寐,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。

又过了七天,于小圆正在萧府的花厅里练习刺绣,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。她放下针线,走到院中,只见府中下人奔走相告:"三公子回来了!三公子凯旋了!"

她的心猛地一跳,顾不得礼仪,提起裙摆就往前院跑。穿过几道月门,远远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。那人一身戎装,左臂吊着绷带,但站得笔直如松。

"逸尘!"于小圆脱口喊出,随即意识到失礼,赶紧停下脚步。

萧逸尘转过身,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。虽然脸上多了几道伤痕,人也瘦了一圈,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。看到于小圆,他咧嘴一笑,露出洁白的牙齿。

"小圆!"他大步走来,不顾周围人的目光,一把将她拥入怀中,"我回来了。"

于小圆紧紧回抱住他,生怕这是一场梦。她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,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,泪水再也抑制不住:"你的伤..."

"小伤而已,不碍事。"萧逸尘轻描淡写地说,然后压低声音,"多亏了你的玉坠,箭偏了几寸,否则就真要了我的命了。"

于小圆后怕地颤抖起来,萧逸尘赶紧安抚地拍拍她的背:"没事了,都过去了。你看,我这不是好好的吗?"

萧夫人走过来,难得地没有责备两人的失礼,只是关切地问:"尘儿,伤真的不要紧?"

"娘,我没事。"萧逸尘松开于小圆,向母亲行礼,"多亏您教导小圆照顾人的本事,她给我准备的伤药派上了大用场。"

萧夫人挑眉看向于小圆:"哦?"

于小圆红着脸解释:"只是...只是些乡下土方子..."

萧将军大笑着拍拍儿子的肩:"好了,别站在这里说话。进去休息吧,你娘已经备好了庆功宴。"

庆功宴上,萧逸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。他讲述着战场上的惊险经历,如何识破埋伏,如何反败为胜,如何生擒敌首。于小圆坐在萧夫人身边,安静地听着,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。

宴席过半,萧逸尘突然起身,向父亲郑重行礼:"父亲,孩儿有一事相求。"

萧将军放下酒杯:"说吧。"

"孩儿想尽快与小圆完婚。"萧逸尘的声音坚定有力,"经过这次生死考验,我更加确定,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。"

厅内一片寂静,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萧夫人。只见她缓缓起身,走到于小圆面前,仔细打量着这个曾经被她轻视的姑娘。

"于小圆,"萧夫人严肃地问,"这段日子我教导你的礼仪规矩,可都记住了?"

于小圆恭敬行礼:"回夫人,小圆铭记在心。"

"我萧家的家规祖训,可都熟悉了?"

"已熟读背诵。"

"作为萧家媳妇,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,可都明白了?"

"小圆明白,必不负夫人期望。"

萧夫人沉默片刻,突然从腕上褪下一只碧玉镯子,戴在于小圆手上:"这是我出嫁时母亲给的,现在传给你。"

于小圆惊讶地抬头,只见萧夫人眼中含着难得的温和:"你通过了我的考验。从今往后,你就是我萧家的媳妇了。"

厅内爆发出一阵欢呼。萧逸尘激动地上前,握住于小圆的手,眼中满是喜悦与爱意。

婚礼定在一个月后。这期间,于小圆搬进了萧府,在萧夫人的亲自指导下,学习如何主持中馈、管理家务。而萧逸尘则忙着军务和婚礼准备,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府邸,却难得有独处的机会。

直到婚礼前三天,萧逸尘才找到机会,在花园的凉亭里与于小圆短暂相会。

"紧张吗?"他轻声问,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。

于小圆点点头,又摇摇头:"有你在,就不紧张。"

萧逸尘笑了,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:"给你的新婚礼物。"

盒子里是一对精致的金耳坠,坠子做成小小的琵琶形状,上面镶着细碎的宝石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
"这是..."

"我特意找匠人打的。"萧逸尘柔声道,"纪念我们初见时,你那曲动人的琵琶。"

于小圆感动得说不出话来,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。

婚礼当天,整个镇南府城张灯结彩。萧府大门前车水马龙,宾客络绎不绝。于小圆穿着一身大红嫁衣,头戴凤冠,在阿公的搀扶下缓步走向正厅。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,几乎要冲破胸膛。

正厅里,萧逸尘一身大红喜服,英俊挺拔如青松。当于小圆走到他身边时,他悄悄握了握她的手,眼中满是柔情。

拜天地、拜高堂、夫妻对拜...一系列繁复的礼仪过后,于小圆正式成为了萧家的媳妇。宴席上,她跟在萧逸尘身边,向各位宾客敬酒。令她惊喜的是,自己的举止言谈已经颇有大家风范,连那些挑剔的世家夫人都忍不住点头称赞。

"看,我娘把你教得多好。"萧逸尘在她耳边低语,语气中满是骄傲。

宴席持续到深夜。当最后一位宾客离去,于小圆和萧逸尘终于得以独处。新房内红烛高照,喜被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,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。

萧逸尘轻轻取下于小圆沉重的凤冠,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:"累吗?"

于小圆摇摇头,仰头看着他:"逸尘,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?在樊楼,那么尴尬..."

"记得。"萧逸尘微笑,"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,这个害羞的乡下姑娘会成为我的妻子。"

"那时我也想不到,这个冷冰冰的贵公子会..."于小圆的话没能说完,因为萧逸尘低头吻住了她的唇。

红烛摇曳,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,融为一体。窗外,一轮明月高悬,洒下清辉,见证着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终成眷属。

从此,将军府的琴声与笑声不断。有人说,常看到萧三公子陪着夫人在花园赏花;有人说,曾听到三夫人为夫君弹奏琵琶;还有人说,萧夫人如今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媳,比亲女儿还亲...

至于那盏走马灯,一直被珍重地放在新房的显眼处。灯面上的仕女依旧恬静地微笑着,见证着这段始于偶然、历经磨难却终得圆满的姻缘。

青林村的秋天总是来得格外早。八月刚过,田里的稻穗就已经沉甸甸地低下了头,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像一片金色的海洋。于老秀才站在自家小院的梨树下,眯着眼睛看手中的信笺,嘴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。

"阿爷,又收到小圆姐姐的信啦?"隔壁的春桃趴在墙头上,笑嘻嘻地问。

"是啊,"于老秀才小心地折好信纸,"小圆和逸尘要带着孩子回村住几天,说是让小远认认老家。"

"真的?"春桃眼睛一亮,"那小远多大了?"

"两岁零三个月。"于老秀才捋着胡子,眼中闪着骄傲的光,"信上说已经会背三首古诗了,聪明得很。"

"那可不,小圆姐姐那么灵巧,萧公子又那么有学问,孩子肯定差不了。"春桃麻利地从墙头翻过来,"阿爷,我来帮您收拾屋子吧?小远少爷肯定得住最干净的屋子。"

于老秀才笑着点头:"那就麻烦你了。我去村口买条鲜鱼,再割点肉,明天他们一到,咱们好好吃一顿。"

"好嘞!"春桃蹦蹦跳跳地进了屋,很快里面就传来打扫的声音。

于老秀才背着手往村口走去,脚步比平日轻快了许多。路过的村民纷纷打招呼:

"于先生,听说小圆要回来啦?"
"阿公,您那外曾孙长啥样啊?像爹还是像娘?"
"老秀才,这下可高兴坏了吧?"

于老秀才一一回应,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。是啊,能不高兴吗?自从两年前小圆在镇南府生下萧明远,他就只见过外曾孙两面。一次是满月酒,一次是周岁宴,都是匆匆去匆匆回。这次能在老家住上几天,可真是天大的喜事。

第二天一早,于老秀才就起床忙活开了。他换上了那件只有重要场合才穿的靛蓝色长衫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连平日里乱蓬蓬的胡子都修剪整齐。小院里摆好了新摘的野花,桌上放着刚买的点心和水果,灶上炖着香气四溢的鸡汤。

"阿爷,您别老往村口张望了,"春桃一边擦着已经锃亮的桌子一边笑道,"信上不是说午时才到吗?现在日头还没到正中呢。"

"我这不是怕他们提前到了嘛。"于老秀才不好意思地收回望向村口的目光,拿起水壶给院角的野花浇水。那些紫色的小花是小圆小时候最喜欢的,每年秋天都会开满山坡。

正说着,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车轮碾过土路的声响。于老秀才的手一抖,水壶差点掉在地上。

"来了!"春桃眼尖,已经看到了村口扬起的尘土,"是萧府的马车!"

于老秀才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,刚出院门,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青篷马车缓缓驶来。驾车的是萧府的老马夫,见到于老秀才,远远地就行了个礼。

马车停稳,帘子一掀,萧逸尘先跳了下来。他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衫,腰间系着那条熟悉的银纹腰带,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更加沉稳成熟。

"阿公!"萧逸尘恭敬地行礼,然后转身扶车里的妻子下车。

于小圆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,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银钗,却衬得肌肤如雪。看到阿公,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:"阿公!"声音里满是思念与喜悦。

"哎!"于老秀才应着,眼睛却忍不住往马车里瞄,"小远呢?"

"在这儿呢。"于小圆笑着转身,从马车里抱出一个裹着红色斗篷的小团子。

两岁的萧明远眨着大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和眼前这个白胡子老人。他的眉眼像极了萧逸尘,但鼻子和嘴巴却和于小圆一模一样,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副懵懂又警惕的表情。

"小远,这是阿祖公,叫阿祖公。"于小圆轻声哄着。

小远看了看母亲,又看了看于老秀才,小嘴抿得紧紧的,就是不开口。

"不急不急,"于老秀才连忙摆手,"孩子认生很正常。来来来,先进屋歇歇,路上累了吧?"

众人进了小院,春桃已经机灵地倒好了茶。小远被放在地上,依然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,但眼睛已经开始好奇地四处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。

"小远,"于小圆蹲下身,指着院角那丛野花,"你看,那是阿娘小时候最喜欢的花,阿公每年都会特意留一片不割,等它开花。"

小远顺着母亲的手指看去,眼睛微微睁大。

"还有那棵梨树,"于小圆继续柔声道,"阿娘小时候经常在下面乘凉,阿公就在旁边教我认字。"

小远仰头看了看高大的梨树,又看了看笑眯眯的于老秀才,紧绷的小脸稍稍放松了些。

"远儿,"萧逸尘也蹲下来,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马,"这是阿祖公亲手做的,送给你的礼物,喜欢吗?"

小远接过木马,小手抚摸着光滑的木纹。木马做工精细,鬃毛和尾巴都用真正的马毛粘贴,四只小蹄子还能轻微活动。

"说谢谢阿祖公。"于小圆轻声提醒。

小远抬头看了看于老秀才,突然举起木马,奶声奶气地说:"马马!"

这一声稚嫩的呼唤,让于老秀才的眼眶瞬间湿润了。他蹲下身,平视着小远:"对,是马马。阿公还给远儿做了小鸭子、小狗,都在屋里呢。"

或许是木马的功劳,又或许是于老秀才和蔼的语气,小远突然迈开小短腿,摇摇晃晃地朝于老秀才走了两步,然后——扑进了老人怀里。

"阿祖公!"这一声叫得清脆响亮。

于老秀才一把抱起小外孙,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:"哎!我的乖阿孙!"

看着这一老一小亲热的样子,于小圆和萧逸尘相视一笑,眼中满是欣慰。

午饭时,小远已经彻底和阿公混熟了,坐在老人腿上,一会儿要吃这个,一会儿要尝那个,把于老秀才指挥得团团转,却乐在其中。

"小圆,你们这次能住几天?"于老秀才一边给小远擦嘴一边问。

"五天。"萧逸尘回答,"军务在身,不能久离。但以后每隔两三个月,我们都会带小远回来住几天。"

"好啊,好啊。"于老秀才连连点头,"村里空气好,对孩子成长有益。远儿,明天阿祖公带你去田里看大马,好不好?"

"马马!"小远兴奋地挥舞着小手,差点打翻汤碗。

饭后,于小圆哄小远午睡,萧逸尘则陪着于老秀才在院子里喝茶聊天。

"小远很聪明,"萧逸尘眼中闪着骄傲的光,"已经能背好几首诗了,还特别喜欢听故事。"

"像你小时候。"于老秀才笑道,"小圆小时候可坐不住,就喜欢到处跑,追鸡撵狗的。"

"娘说小远这点像她,"萧逸尘抿了口茶,"在府里也是闲不住,丫鬟们整天追着他跑。"

"孩子活泼点好。"于老秀才望着远处的稻田,"这乡野地方,正适合他撒欢。"

第二天一早,于老秀才就带着小远开始了"乡村探险"。他先是抱着小远去看了村口的磨坊,又带他看了正在田里劳作的水牛,最后来到自家的小菜园,教他认各种蔬菜。

"这是黄瓜,这是茄子,这是..."于老秀才指着各种作物耐心讲解。

小远睁大眼睛,认真听着,时不时伸出小手轻轻摸一摸,然后咯咯笑起来。

中午时分,一老一小坐在梨树下休息。小远玩累了,靠在于老秀才怀里,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阿公给他编的草蚱蜢。

"阿祖公,"小远突然抬头,奶声奶气地问,"阿娘小时候也玩虫虫吗?"

于老秀才被逗笑了:"玩啊,你阿娘小时候可淘气了,不仅玩虫子,还抓青蛙,追小鸡,有一次还把邻居家的鸭子赶得到处跑..."

"阿公!"于小圆正好走过来听到,羞红了脸,"您别跟小远说这些。"

"哈哈哈,有什么不能说的?"于老秀才大笑,"小孩子就该活泼些。远儿,下午阿祖公带你去河边看鸭子,好不好?"

"好!"小远响亮地回答,从于老秀才膝盖上滑下来,扑向母亲,"阿娘,阿祖公说你追鸭鸭!"

于小圆无奈地抱起儿子,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:"你呀,跟阿公一起就学坏了。"

下午的河边之行更是让小远大开眼界。他第一次见到成群的鸭子在水中嬉戏,第一次看到渔夫撒网捕鱼,第一次亲手摸到滑溜溜的鹅卵石。于老秀才牵着他的小手,一步一步走在河滩上,耐心解答他无数个"为什么"。

"阿祖公,鱼鱼为什么在水里?"
"阿祖公,鸭鸭为什么不沉下去?"
"阿祖公,那个亮亮的是什么?"

于老秀才一一回答,看着小远恍然大悟的表情,心里比喝了蜜还甜。

第三天,意外发生了。当于老秀才带着小远在村后的山坡上采野花时,一只漂亮的蝴蝶吸引了小远的注意。他追着蝴蝶跑,不小心被树根绊倒,膝盖擦破了皮。

"哇——"小远坐在地上,看着膝盖上渗出的血珠,大哭起来。

于老秀才心疼得不行,赶紧抱起小外孙:"不哭不哭,阿祖公看看。"他仔细检查了伤口,松了口气,"没事,只是擦破点皮。阿祖公有办法。"

他摘了几片草药叶子,放在嘴里嚼碎,然后轻轻敷在小远的伤口上。"这是车前草,能止血消炎。阿娘小时候摔伤了,阿公也这么给她治。"

小远抽抽搭搭地问:"阿娘也哭吗?"

"哭啊,哭得可大声了。"于老秀才笑着用袖子给小远擦眼泪,"不过敷上药就不疼了,对不对?"

小远动了动腿,发现真的不那么疼了,眼泪立刻收住了:"阿祖公厉害!"

于老秀才趁机教育道:"所以远儿以后跑跳要小心,看到树根要跨过去,知道吗?"

"知道!"小远响亮地回答,转眼就把伤痛抛到了脑后,又指着远处的一只蜻蜓叫起来,"阿祖公,虫虫!"

晚上,于小圆给小远洗澡时看到了膝盖上的伤,心疼地问:"远儿疼不疼?"

"不疼!"小远骄傲地挺起小胸膛,"阿公给药药,阿祖公厉害!"

于小圆亲了亲儿子的额头:"是啊,阿公最厉害了。阿娘小时候生病受伤,都是阿公治好的。"

"阿祖公比爹爹还厉害吗?"小远天真地问。

"这个嘛..."于小圆忍俊不禁,"爹爹和阿祖公厉害的地方不一样。爹爹会舞剑打仗,阿祖公会治病讲故事,都很厉害。"

小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突然说:"我喜欢阿祖公!"

门外的于老秀才听到这句话,眼眶又湿润了。

接下来的两天,祖孙俩更是形影不离。于老秀才教小远用草编小动物,带他看蚂蚁搬家,给他讲各种乡间传说。小远则像个跟屁虫一样,走到哪跟到哪,嘴里不停地问这问那。

第五天分别的时候,小远已经彻底离不开阿公了。听说要回府城,他死死抱着于老秀才的脖子不放:"阿祖公一起!阿祖公不走!"

"远儿乖,"于老秀才轻拍着小外孙的背,"阿祖公要留在村里教书。等过些日子,你和爹娘再来看阿祖公,好不好?"

"不好!"小远哭得小脸通红,"要阿祖公!"

最后还是萧逸尘有办法,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哨子:"远儿看,这是阿公给你的礼物。想阿公的时候,就吹一吹,阿公在村里就能听到。"

小远将信将疑地接过哨子,放在嘴边轻轻一吹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"听到了吗?"于老秀才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,"阿公听到远儿的哨声了!"

小远这才破涕为笑,小心地把哨子挂在脖子上:"阿公要听哦!"

"一定,一定。"于老秀才亲了亲小远的脸蛋,然后对于小圆和萧逸尘说,"路上小心,到了捎个信来。"

"阿公保重。"于小圆抱了抱父亲,"我们下个月再回来。"

马车缓缓驶离村口,小远从车窗伸出小手,不停地向于老秀才挥舞。于老秀才站在路边,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,才转身回村。

路过小院时,他看到梨树下的小木马和小草蚱蜢,那是小远落下的玩具。于老秀才小心地捡起来,放在袖中,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。

当晚,于老秀才伏案写信,准备托人明天捎去镇南府。信中除了叮嘱路途注意事项,还特意加了一句:"远儿若喜欢那哨子,我下回再多做几个不同声音的。"

写完信,他吹灭油灯,躺在床上。月光透过窗棂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于老秀才想起这几天小远欢快的笑声,稚嫩的提问,还有那句"我喜欢阿公",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。

窗外,秋虫唧唧,仿佛在诉说着这个秋天最美好的故事——关于血脉相连的温情,关于隔代亲情的甜蜜,关于一个小男孩和他的阿公,在青林村的点点滴滴。